生物质能产业规模将超6千亿

能源“十四五”各类能源都在做最后的准备和冲刺。生物质能也不例外。作为可再生能源的重要成员，一直以来发展的势头都不及风电、光伏那般高调迅猛。但它却是仅次于煤炭、石油和天然气而位居世界能源消费总量第四位的能源类型，在整个能源系统中占有重要地位。其资源量约为850亿吨标煤，相当于2007年全球一次能源供应总量的5倍，而实际上我们对于生物质能的利用却并没有达到与其资源量相匹配的程度。

“十三五”期间，生物质能提前一年完成规划目标，“十四五”期间，生物质能又该如何发展？我国在2030年实现碳达峰、2060年实现碳中和的目标对于生物质能来说意味着什么？生物质能在能源消费占比应该达到怎样的份额等一系列问题摆在眼前，亟待解决。

补贴渐远，生物质能如何自立

很多人对生物质能的利用存在误解，认为只有垃圾发电这一种单一的模式。因此在不少人眼中，生物质能与煤电差不多，或者说生物质能发展需要依附于煤电，而实际上并非如此。生物质燃气、生物质乙醇、垃圾发电、秸秆发电、生物质供热等产品利用是非常多元化的能源利用方式。正因如此，生物质能本身的技术进步速度没有风电、光伏那般迅速直接，人们对于生物质能不同的利用方式也会导致其成本大不相同。

多年以来，生物质能的发展需要国家补贴，但随着国家补贴日益减少，生物质能的发展也充满了不确定性。中国产业发展促进会生物质能产业分会秘书长张大勇接受国际能源网记者采访时说：“‘十四五’期间生物质能将会继续持续稳步发展，受可再生能源电价补贴退坡政策影响，生物质发电增速可能会有所放缓。”

原来，财政部等多部委今年10月20日发布了《关于<关于促进非水可再生能源发电健康发展的若干意见>有关事项的补充通知》(以下简称“补充通知”)补充通知将生物质发电项目享受补贴的上限作出了明确限制，即：“全生命周期合理利用小时数82500小时”或“项目自并网之日起满15年”。

如果按照目前业内平均的运营水平即每年利用小时数7500小时计算，生物质能单个项目只能享受大约11年的补贴;或者要想享受满15年补贴，每年单个项目的利用小时数只能压缩至5500小时，也就是一年运行230天。

生物质能是否能赚到钱的问题被行业热议？人们甚至将罪责落在生物质能本身，指责其技术进步速度慢，不如风电、光伏可以短时间内就有机会实现平价上网。依赖补贴的行业应该在“十四五”期间不要大规模发展，因为可再生能源补贴资金也非常吃紧。

张大勇告诉记者：“现有政策框架没有充分体现生物质能的环境、民生、基本公共服务等社会价值。同时，农林生物质发电现有商业模式过于单一，前端有收购原料成本，后端主要依靠售电获得收益，这就大大制约了生物质发电项目的收益。按照‘污染者付费，处理者收益’环境治理原则，理想的生物质能政策框架是，在有机废弃物处理环节，企业或政府需要向处理者支付一定的废物处理费，以体现处理废弃物的环境和社会价值，在后端资源化利用环节，走市场化道路，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发挥决定性作用。政府需要消除市场壁垒，营造好良好营商环境，保障资源化利用产品能够优先无歧视被市场消纳。这样才是生物质能自强自立的解决方案。”

原料不足，生物质如何拓展

截至2019年底，生物质能发电累计装机容量超过2200万千瓦，生物质发电量突破1000亿千瓦时，提前一年超过“十三五”规划设定目标。生物质能在“十四五”期间应该向更高目标迈进几乎成为业内共识。

张大勇分析道：“乐观估计，到2030年，生物质能利用量预计能达到4亿吨标煤，占到我国一次能源消费总量的6-8% 。”

对于生物质能在“十四五”期间的发展目标，中节能咨询公司副总经理教授级高工袁宝荣认为，“十四五”规划正在紧张制定中，因为涉及碳中和目标实现方面的布局，之前预测的数据都将被调整，往上调的可能性比较大。

从上述专家的观点不难发现，大家对于生物质能在“十四五”期间甚至“十五五”期间都有比较高的预判。但实际上，生物质能是否有足够多的资源量呢?

从生物质乙醇来看，恐怕这部分的原料产量率先后劲儿不足。国家发改委、国家能源局等十五部门曾经在2017年出台《关于扩大生物燃料乙醇生产和推广使用车用乙醇汽油的实施方案》(下称《方案》)，《方案》提出：“到2020年，在全国范围内推广使用车用乙醇汽油，基本实现全覆盖，市场化运行机制初步建立，先进生物液体燃料创新体系初步构建，纤维素燃料乙醇5万吨级装置实现示范运行，生物燃料乙醇产业发展整体达到国际先进水平。”

但从实际情况看，在2020年，中石油、中石化两大石油公司的加油站却暗自停掉了乙醇汽油的供应。中石化徐州分公司在《告客户书》中也对于停止供应乙醇汽油的原因也给出解释，“今年以来乙醇厂家生产大幅减少，上游炼厂乙醇组分油供应严重不足”。

国家车用乙醇推广工作领导小组特约顾问乔映宾也表示，“去年发改委把整个乙醇汽油推广步伐放缓，是根据目前我国原料的实际情况决定的。之前玉米、稻谷库存比较多，但因为上了很多项目，从去年开始，库存不像想象的那么多了。如果全国都推广，每年需要1000多万吨的乙醇，全部都用粮食作原料的话，就需要3000多万吨粮食，而且是每年不停地消耗。”

对此，张大勇表示：用粮食做生物乙醇，国家原本出发点是要消化陈化粮问题，但如果用好的粮食大规模生产乙醇，将会触碰“不与人争粮，不与粮争地”红线，危机国家粮食安全。所以发展生物乙醇产业必须走非粮路线。

生物质乙醇消耗大量的库存粮食，目前已没有那么多库存粮可以用于此项支出，所幸煤制乙醇也能弥补生物质制乙醇的不足。但先前具有资源开发优势的地区，在生物质项目布局上已经趋于饱和。以农林生物质发电为例，生物质燃料年消耗量已超过8000万吨，存量项目间的燃料竞争日益激烈。未来新的生物质能项目开发，将对生物质资源类别细分和可获得量评估提出更高要求。

对此，张大勇认为：“近十五年，我国生物质发展主要是以发电利用为主，“十四五”及未来一段时间，非电利用规模将会逐步扩大。”

这是生物质能本身的属性决定的，张大勇进一步解释道：“发展风光与发展生物质能定位是不一样的。我国发展风电光伏主要是为了解决火传统火电转型绿色清洁低碳电能问题。而发展生物质能主要是为了解决城乡各类有机废弃物的无害化、减量化和资源化利用问题。生物质能最大特点是能够在消费侧直接替代化石能源，非电利用(清洁供热、生物天然气、液体燃料)是其最大优势。”

由此可见，生物质原料将向炭、气、油、肥多联产高附加值多元化利用方向深入发展，其转化模式和方式也将在“十四五”期间实现多元化转变。

碳中和，带来机遇还是挑战

“十四五”规划即将出台的节点，恰逢我国明确宣布2030年实现二氧化碳排放达峰，2060年实现二氧化碳排放中和。这也会导致此次规划要充分考虑上述两个目标实现的问题。这对于生物质能的发展来说究竟是机遇还是挑战？

有人认为，生物质能利用，多以焚烧为主，会产生大量二氧化碳，碳中和目标对于生物质能的利用可能产生阻碍。对此，张大勇持否定意见。他认为，2030年碳达峰以及2060年碳中和目标，将会给生物质能带来难得发展机遇，生物质能替代工业燃煤锅炉和农村散煤燃烧，将是未来十年生物质能替代化石能源的主战场。

张大勇强调：“生物质能是可再生能源当中唯一的绿色零碳燃料，若加上BECCS(生物能源与碳捕获和储存)技术，生物质能将创造负碳排放。碳中和目标的提出，将为生物质能产业带来历史性发展机遇。未来生物质能将走一条‘农业-环境-能源-农业’绿色低碳循环可持续发展的高质量发展之路。生物质能产业的发展壮大，将对我国的环境安全、能源安全和粮食安全产生积极影响。”

袁宝荣也认为碳中和目标对于生物质能的发展是重大利好，因为生物质能在全生命周期的角度看是属于“零碳”排放的。

尽管如此，我们国家的生物质能未来的发展依然需要政策的进一步支持。张大勇表示：“一是需要国家对生物质能行业发展引起重视，进一步明确产业定位；二是要加强和重视规划的引导和约束作用，健全生物质能行业发展的体制机制；三是希望能够逐步建立普遍式有机废弃物有偿处理机制，按照‘谁污染谁付费，谁处理谁收益’的环境治理思路，建立城乡各类有机废弃物有偿处理机制；四是建议‘十四五’期间，国家进一步加大燃煤替代力度，把220蒸吨及以下工业燃煤锅炉纳入清洁能源替代范畴；五是要尽快妥善解决存量生物质发电项目的电价补贴拖欠问题。”

生物质能长期以来都在默默地向前推进发展的脚步，国内各个城市之间也在积极做好垃圾分类工作，未来，有机生活垃圾的能源化和资源化利用，将是生物质能细分领域中的下一个蓝海。生物质能的商业模式也在不断探索中，甚至有可能将其作为调峰电源进行改造，如果电力市场发展得足够完善，电力辅助服务市场也能助其提升自身市场竞争力。

生物质能在“十四五”乃至“十五五”期间都会成为我国可再生能源领域的重要支柱，因为它不仅解决能源供给问题，还解决了城市垃圾围城、农村秸秆利用等多种环境问题。我们有理由相信，到2035年左右，我国生物质能产业规模将超6000亿，将是县域实现碳中和目标的主要绿色低碳能源之一。